兔儿节（中）
戌时，天将黑未黑。街坊四道已经摆满了花灯，一串串花灯挂在酒楼坊碑下，商贩奔走喧闹。面色冷厉的男子静立在饺子摊前，一身半新玄色锦衣，只手腕处的袖口绣了些暗朱飞鸟纹，非富即贵。即使他收敛身上若隐若现的戾气，拥挤的人群却本能地避开这个男人。秦征微微抬头，平静无波澜的墨眸盯着前方，静等佳人。背后拿着一枝翠绿欲滴如翡翠色泽的碧花，虽翠青却美艳。这是北番国进贡的贡花，五十年才开花一朵，价值连城。他不知道柳云瑶喜欢什么花，他唯想珍惜的人要送最珍贵的东西方能表达他的情意。背后传来动物的咀嚼声，秦征转首一看，浑身通黑的毛驴混着唾沫咀嚼嘴中的碧花，没嚼咬几下，毛驴将嘴中的碎花瓣吐出来。秦征:“……”牵毛驴的老汉朴实地说:“小伙子，这次菜花不好吃呀，来，我还你这个，你拿回去炒菜。”老汉硬是塞了一把青菜给花秦征，秦征盯着手中的青菜花，眸光渐暗，青菜叶上包围着几点小小的花芯，隐约可以看见金黄花瓣的绽开。“秦征，秦征，嘿，看这。”一个悦听带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柳云瑶跑到秦征面前，一眼看到他手中的青菜花，嘴角抽搐，她抬头看他:“这是你的花”秦征默认了一会，正要开口解释，被柳云瑶抢先说了话。“你是来搞笑的吗？有哪个女子会喜欢这个，你是来卖菜的吗！你就站在这里看看哪家姑娘要你的花！你真是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柳云瑶气鼓鼓地看着秦征，见他还是没表情，觉得秦征是在耍她。柳云瑶跺了几下脚，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离开。“你说他是不是智障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想到要送青菜花呢，是送女子回去炒青菜吃吗！就算是穷人家也会采路边的野花送人。”……“啊呀，他怎么还站那里。”……“快走呀，我就随便一说，还真的要看哪家姑娘接过他的话吗！”……“好累啊，额，秦征怎么还在那。”……卖灯贩旁的柜台后方，柳云瑶半蹲在地，不时探出头去望东边。将近戌时三刻，赏灯游玩的男女逐渐增多，人挤人。她偏偏能看见秦征独身一人站在饺子摊旁，槐树下，雪白微小的槐花随风飘落，不时落在秦征宽肩上，将他极好的五官衬得丰神俊朗。只可惜他眼眸深邃暗沉，神色冷厉，身上总带着淡淡嗜血杀戮的气息。拥挤的人群本能地远离秦征。突然，一道锐光透过人群直接拂过柳云瑶身上，柳云瑶心窝猛地一慌，急忙俯下头。过了一会，她再抬头偷觑，秦征依旧木若呆鸡立在原地，连脸上的神色也无多余的情绪。难道刚刚是我错觉！？他没有发现我？！柳云瑶忍了一会，见秦征还在原地，心生不忍。她跑过去，反而被人潮挤得更远，她叫了一声秦征，还没来得及挤出人群，就搂进温热的怀抱中，手掌下触碰的是结实健壮的胸膛。她惊讶地抬头，就撞进秦征幽幽凝视着她的目光，深邃幽深的墨眸里一直有她的容颜，溢着点点柔光。柳云瑶愣愣看着他，开口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从你那……哎呀，谁啊，不要踩我鞋！”前面有人举行游灯过街，人往前挤看，踩了柳云瑶好几脚，惹得她咬牙忍疼。秦征微垂眸，闪过心疼。大手从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滑移到臂下方，略微使劲向上托，抱起柳云瑶往人流少的地方走，柳云瑶啊了一声，待她反应过来，带腮连耳通红，羞红的脸颊如上好的粉黛胭脂色，柳云瑶埋头俯在秦征颈侧旁，羞得不敢抬头。找了人少的角落，秦征将她放下来，柳云瑶抬头含羞怒视秦征，低声嗔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抱我起来干嘛，多尴尬……呃，我脚踝怎么那么疼。”秦征不语，神情凝重，单膝下蹲，轻握住柳云瑶的脚踝，脱了她的鞋，掏出药膏揉抹她痛红的后脚踝。柳云瑶愣愣盯着秦征专注的神情，她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仿若有猛兽从黑暗中踏步而来，恐惧让她下意识逃避。她表面嬉笑，戏弄道:“你放开我的脚，我可是有脚臭的。”说完，她真抬腿伸到秦征脸前晃了晃。秦征注视着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含着星点笑意，炙热的手掌握着白嫩玉足微用力，带薄茧的指腹似无意地划过她的足背，痒麻难耐。柳云瑶轻呀一声，不敢再说话。她挣脱开秦征的手，自己穿上布鞋。“看花灯吗？”秦征道。“我读书少，又不会猜灯谜，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柳云瑶觑了他一眼，乍觉秦征面色孤寂，心里微酸，又抬头看了下天色，她改口地问:“你会猜灯谜吗”“我甚少阅书，不懂这些。”秦征沉声道。柳云瑶一喜，狡猾一笑，道:“不懂就对了嘛，比起你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才华。来来来，我陪你去灯市走走，顺便帮你赢个好看的花灯。”秦征嘴角上扬，摸了摸柳云瑶的头。灯市上处处有花灯，车水马龙。不少商贩吆喝路人买灯笼，柳云瑶跟秦征站在猜灯谜的木架前，她手中拿着七八个花灯。送灯的商贩苦笑着脸，递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给柳云瑶，皱眉苦道:“小伙子，你们大男人总是猜灯谜不好吧！这都拿了九个花灯，就不要让你大哥再猜了吧。”柳云瑶笑盈盈地提起手中的花灯，晃了晃，递给大叔道:“大叔，这都还你，太多了。”“留着这个吧。”秦征出声，手抵住柳云瑶要递出去的莲花灯。柳云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莲花灯，以为秦征喜欢这种调调，她哦了一声，道:“给你。”“送你的，好看。”秦征看着柳云瑶。“我想起了你的那把青菜花，哈哈，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气。”柳云瑶调皮地对着他晃了晃莲花灯。猜灯谜木架后面是大理石桥，柳云瑶想走了，她抬头看了秦征一眼，低嗔:“骗子，还说你不懂这些，猜的比我还好，我走了。”“这个我不方便拿，还你。”柳云瑶伸手递给秦征。秦征没有接，反而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快放烟火了。”柳云瑶:“嗯”此时，不远处响起几声烟炮声，暗无星辰的夜空接二连三绽放出炫目多彩的烟火，炫彩夺目，正在燃烧的烟火不时映亮抬头看烟花的人群。柳云瑶抬头看烟花。秦征低头看柳云瑶，扇子般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恰如揉碎日光的明眸，明眸里盛满了喜悦的光，视线往下，是思慕已久的娇唇。秦征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柔情，蹉跎片刻，他开口道:“我原想送你最好的，却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花草，哪怕是世间稀珍的碧花也不及你半分倾城。”“你喜欢这烟火吗？”柳云瑶惊讶地转眸，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她隐隐知道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不喜欢这烟花。”两人隔了半步的距离，秦征的目光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一寸一寸梭巡，徒然无欣喜。秦征那双波澜无惊的黑眸变得沉暗而忧伤，耳旁是他人欢呼和嬉笑，却是他渴求不得的伤痛。柳云瑶心里重重一跳，握着莲花灯的木柄轻颤，她慌乱地低下头，企图避开秦征如刀锋锐利的目光，她思索片刻，颤声道:“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话未落地，景色猛地在柳云瑶眼前快速晃移，黑影笼罩在柳云瑶身上。她被迫抬起下巴，瞳孔紧缩的眼眸中透着震惊，男性的力量侵略性抑制住她所有的抵抗力。秦征紧紧地搂住柳云瑶的纤腰，低头印上那双垂涎欲吻已久的娇唇，强势攻破她的城门，夺取她口中的呼吸，轻咬，深吮，与她唇舌霸道地缠绵悱恻。周围是路人的指指点点，或不忍直视的离开。柳云瑶一急，下意识地咬秦征，铁锈味的血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却没有被秦征放开，她伸手要推开秦征，如螳螂之力不敌猛兽，反被秦征的大手扣住脑袋，被迫迎合他加深两人之间的亲吻。这样激烈的吻，仿若要将生命的火焰燃烧干净，不留有余地，柳云瑶逐渐混沌不清，不能再思索其他，只能无力接受秦征的吻。待柳云瑶被吻得喘不上气，小嘴红肿，才被秦征依依不舍地放开。秦征薄唇紧抿，深沉的黑眸紧紧地盯着柳云瑶红肿起来的唇，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唇瓣，激起的电流划过他的指腹，酥酥麻麻。他眸光微暗，低沉而性感的男声响在她耳边，“讨厌吗？”啪。秦征脸上火辣辣的，柳云瑶愤怒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自己却踉跄后退几步，隔开他们的距离。“我再也不会见你！”柳云瑶选择了逃跑，她觉得自己傻，做错事的人明明是秦征，仓惶狼狈的人却是她。石桥远处的对面，是刚巡逻走到灯市的秦商狄，他愣在原地，从他的位置上看，约莫能看见他的堂兄跟一个矮小的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伤风败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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