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_宰辅庭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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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汪瑭来苏水镇找汪娘,说是散心但也片刻未耽误下次乡试的准备。日夜捧著书卷在院里,屋檐下,窗户下诵读勤念。

  汪娘虽知自己这个大侄儿的性子不讨喜,但还是为家里有这么一个勤奋的读书人骄傲。

  特地叮嘱了其他人莫要吵到侄儿用功念书。

  汪瑭有了姑母的支持,更是势焰燃燃。

  贪玩的大舜被训斥过,嗓门大的阿福也被呵斥过,就连汪娘自己也被侄儿皱眉从书屋里出来提醒过。

  一览下来,除却了桑枝,院里的大家伙都让汪瑭或多或小地提点了“不当之处”。

  包括和汪大舜撒欢时的三岁小团子。

  其中受汪瑭“提点”最多的,当属院中干粗活的三人。

  汪瑭是轻视庭院里干粗活的三人的,往常斥责声最大的,便是对这三人。

  一是人走动和干活的声音是最响,二便是没有其他理由。汪瑭称之为“无眼缘”。

  铁木不服,常会跟人起纠执。

  楼延钧则是一贯没放眼底。

  姜译苏一般无其他事,也不爱理会别人。懒洋洋的。更何况这个什么汪还是收留念念的汪娘的侄子,看在汪娘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去跟个小读书郎计较。

  汪瑭读书时,是切莫有人打扰的。而且,还有固定的时辰,该读的固定书卷。

  这本每逢读其他书卷前,都要掏出来先供养一番的,就是收录了当今宰辅几篇文章的《大安古今》,里头也有其他古今朝官的言论。但汪瑭最喜宰辅的文章,言词简落犀利,且行文流畅,一刀见血,大有风行林木的萧然之色……汪瑭视若珍宝。每逢捧读都得先焚香沐浴读。

  有时读到喜爱之处,便会大声诵读出来。

  满庭院皆是朗朗之声。

  院子里的人都看在眼底。

  汪娘欣慰感叹。

  姜译苏揶揄:“瞧瞧,楼大人你罪孽深重啊。”

  楼延钧没理会:“……”

  除却读书的时间,汪糖最常转悠的的便是草药铺和胭脂铺—也是桑枝常待着的地方。

  楼延钧和姜译苏,两人上午砍柴解决了院里的粗活,下午一般是到草药铺帮忙挑拣草药,搬运采摘和运送来的杂物。

  胭脂铺子,两人则不常去。

  桑枝的胭脂铺子,不似外头常见的胭脂铺子的浓腻薰香。而更像是夹杂着草药微苦的淡淡花香。

  太过干净,楼延钧和姜译苏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不踏进去。

  两人因常粗衫大汗,沾灰染尘的,总怕会冲了铺子里的清香美好。

  但汪瑭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他比两个“粗人”白净得多,一日要沐浴两次,身上的衣衫不仅是最新款的颜色,也是最好的布料。文儒雅气,就是在形容他的。

  汪瑭自认为。

  桑枝在算点这胭脂铺的账本,时值午后,铺里没什么人。

  木架上摆着雕刻的荷、菊、兰、梅、竹等各式图样的胭脂盒,旁边放置着水粉和口脂盒。

  大门处挂着珠帘,最顶端是一串清脆的铃铛,随着清风拂进,发出悦耳的声响。

  竹竿架起的窗扇边,放置着几盆鲜艳朝气的花,颜色明朗,迎风而动。

  汪瑭正和桑枝在里有说有笑。

  外头搬运着刚送来的草药篓的两人,频频透过通风的窗户往里看。

  桑枝穿着一身荷色的襦裙,桃红色的褙子,腰间系着青黄绸带。头上簪着漂亮的银簪,没有多余的首饰,只靠着一簪子,便将一头茂密乌黑的发高挽起。

  修长白净的脖子,纤细雪白的手指,微微拨弄着算盘,正听着前头人说话,饱满的的唇往上扬起了个弧度,眼儿也随之弯起,笑得轻尘绝柔。

  姜译苏搬起最后一筐草药,挡住楼延钧的视线,随之怒瞪人,大有人再偷看一眼,便要让人与之同归于尽。

  楼延钧淡淡收回眼。

  里头。

  汪瑭似是受到了桑枝笑容地鼓舞,天南地北地讲,大有滔滔不绝之词。

  翠秀过来,以铺子的生意事,三番两次想打断汪瑭的“废话”。但人被阻停了一次,依旧能继续下去。

  翠秀:“……”

  两三次后,翠秀没招数了,她是被外头的姜译苏请求来把汪瑭赶走的。但最后被“赶走”的是她——因为实在听不下汪瑭的长篇大论。

  外头。

  姜译苏因为没能赶走汪瑭,而“啧”了声。

  余光注视到一旁的楼延钧。

  汪瑭一直在桑枝周围晃荡,人竟然没半分不快?

  楼延钧的视线依旧在桑枝身上。

  桑枝忽侧头发现了,对视到目光,而后眼皮一扫一垂,迅速收回。

  似是掩羞。

  楼延钧则唇角微微上扬。

  看在眼底的姜译苏:“……”

  什么情况?

  苏水镇。

  桑枝和翠秀要去买点东西。

  汪瑭也正好要去买书,便约了一同。

  安安交给了汪娘照看。

  路过一糕点铺,桑枝想起安安和大舜最喜欢的绿豆糕,便踏了进去。

  汪瑭本要跟来人进去,目光看到了隔壁的簪子铺,脚步拐了下,便进了簪子铺里。

  三人买好了东西后,路过一书铺子。外头有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外面抄写东西,旁边竖着一大大的棋子,龙飞凤舞地写了可帮写字代信的字。

  汪瑭看了会,摇摇头:“论文章,万里涛沙都不如宰辅大人的只言片语。”

  桑枝侧眼:“宰辅大人?”

  汪瑭见桑枝感兴趣,话头开得更多。“就是当今的宰相,鼎鼎有名的定北侯爷,楼延钧楼大人,如今能有这片盛荣繁景,离不可楼大人作为贤臣的讽谏……听说长京比这么还要繁华上数百倍,等我来年进京赶考,就寄信给你,给你好好描绘……”

  桑枝早在听见了楼延钧的名字时,笑容浅顿了下。这会干干笑。“好,那、那就多谢……汪……兄长了。”

  翠秀揶揄:“汪兄可真喜欢宰辅呢。”

  “你竟然没加上“大人”二字?!”汪瑭皱眉,“宰辅大人是那高山之巅的白雪,岂能随随便便称之?”

  翠秀:“……”

  汪瑭用看俗人的眼光扫了翠秀一眼,而后进了书铺挑了几卷书。

  东西买齐后,三人便准备回府。

  迎面就看见了一穿着青绿衣裳,大步阔走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高高厚礼的随从。

  正是桥西员外的儿子。

  忽看见了桑枝。

  人眼前一亮。

  桥西员外的公子:“汪姑娘,许久不见了,我正要去府上拜访。”

  桑枝浅浅笑:“怎劳烦公子大老远来,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桥西员外公子:“有汪姑娘惦记,已经好了老大半。只是想起姑娘时,胸口仍旧有闷闷涨涨的疼楚……”

  汪瑭:“……”

  翠秀:“……”

  桑枝:“那公子更应该好好在家休养才是。”

  “只是我想早日与汪姑娘见面,这些——”桥西员外的公子将手往后一挥,随从们将手里端捧的各种礼物呈上。“都是要给府上送过去的。”

  “秋婶子说了咱俩的婚事,这点薄礼,暂且委屈了汪姑娘了。”

  翠秀震惊:“什么婚事?!”

  汪瑭:“什么婚事?”

  桑枝讶异:“……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秋婶子并未曾告诉于我有这种事。”

  桥西员外满面的喜色一滞。

  桑枝:“我并无和公子成亲的念头,其中应有误会。”

  桑枝欠欠身道别,正要走,又被拦住。

  桥西公子:“……汪姑娘,可我爹说了,你们都收了我们的礼了……”

  桑枝知道汪娘是绝对不会做这事,轻摇摇头。“公子,这事存疑,我回去再问问姑母。还请公子放手。”

  桥西公子没放手。

  翠秀正要教训人。

  汪瑭先壮着身板上前了,将人推了一把。“你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汪瑭是个小身板,力度不大,但是桥西公子才刚能下床,病恹恹一个,自然是被一推就往后倒。

  随从忙接住。

  礼物洒了一地。

  两个随从见自家公子被推,于是毫不客气地也是一推。

  汪瑭小身板一挺,以为能挡住,最后还是弱不禁风往后一倒。

  翠秀:“……”

  倒地的汪瑭正好就看见了身后跟着的两“粗人”。

  汪瑭:“……”

  回到府。

  汪瑭仍旧十分愤懑,身上衣服都沾染了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野蛮之人,粗俗不可耐!”

  最后是紧跟其后的姜译苏和楼延钧两人出来解围,桥西员外的公子才被两个随从架着灰溜溜先离开。

  汪瑭并没有丝毫感激之情。

  而是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你们两个竟然跟踪我们?你们怎么能跟踪我们?跟踪是这世上最不齿的行为!宰辅大人曾提起,那是小人才会有的行为!”

  姜译苏看楼延钧:“……”

  楼延钧一脸冷淡。

  但这几天的相处,姜译苏还是能从人那张木头脸看出了:没说过三字。

  汪瑭说着,又转头看桑枝。

  “桑姑娘,他们现在会跟踪你,说不定哪天就会偷偷进你的房间去,不可不防啊!”

  桑枝心头蓦然一跳:“……”

  眼微眯看向汪瑭的楼延钧:“……”

  姜译苏的目光则在妹妹和楼延钧两人身上来回,像是悟道了什么,脸色一沉。

  晚饭后。

  汪瑭袖子里揣着白日在簪子铺里买的木簪,正要去送给桑枝姑娘。

  敲了房门无人应响。里头是漆黑的,灯烛也未点燃。

  院子绕了圈也没寻到。

  汪瑭正要回去,忽听见了树墙角似乎有什么声响。

  断断续续,不甚清楚。

  似在争执什么。

  “……为何不行?”

  “不行便是不行,你、你不许再进屋来了,我,我肩膀已经好了,不用你再给我抹药……”

  “是因为白日汪瑭说的那些话吗?”

  “……不、不是。”

  片刻,悦耳熟悉的女声微恼:“我若不让你进,你是不是要偷偷溜进我房间了?”

  清冷的男声没有停顿,答:“嗯。”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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