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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酒

  已经快是时分,白日里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大声叫卖的摊贩的身影,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都已经安上木板关好了门,只有几个小酒馆里还露出昏黄的灯光,里头间或传来几个人人喝多了正在吹牛或者拼酒的声音,而酒馆的老板则一边百无聊赖的用手拨弄着算盘,一边打着哈欠等着打烊,连一向麻利的伙计都闲闲的靠着店门似是在算计着回家时辰。

  路上稀稀落落的几个的行人也都是一副赶着回家的匆忙神色,随后在看到街角行来的一辆马车后都诧异的看过去,连有些慵懒的靠在门框的小酒馆伙计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按理说一顶普通的马车驶在街道上,虽然在这样的傍晚有些突兀,但是也不应该少见,也不必如此惊讶,但是这辆马车确实有奇特之处――它走的太慢了,甚至同一方向的路人快走几步就能超过它,这也难怪让人注目了。

  马车用它那有些磨人的速度转过街角,拐入到一个小巷里。

  小巷里一派繁华的迹象,与之前寂静的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

  不算狭窄的小巷两边楼面上都挂了许多一串一串的红色的灯笼,映上从楼上的各色纱窗透出的或暗或亮的灯光,把正进入门厅的几个男人的脸色照的暧昧不清。几个身穿艳色衣裳的美貌女子正慵懒的倚靠再门廊上互相说笑,间或发出娇笑声,有人看过来便半侧过脸来对着人眼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暧昧不已的笑,成功把人勾近门里,随后过去攀住来人的胳膊一边温言软语把人往门里拖,一边对对街楼里的女子得意的露出挑衅的神色。

  每一个门外几步远的地方都坐着几个一看就是龟公的武夫,他们一边聚在一个小破桌边喝着劣质的酒水,一边毫不松懈的关注着门边的情况,等着一有人闹事或者那些女子不听话就拿着身边放着的粗长的木棍冲过去。

  这便是整个永安城有名的上溪巷,也就是男人寻花问柳之地。

  赶车的青年没有理会附近几个门廊前的女子飞过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目光,利落的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对立面低头道:“爷,到了。”

  马车里出来一个身穿竹青色儒袍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颈长,面目俊朗,称得上君子端方温文如玉。此刻,那个俊美的青年正脸色微微发白的站在马车边,一手扶着车辕暗暗的调整气息。

  正倚在醉乡居门廊上的几个艳色女子见到如此相貌不凡的青年眼色俱是一亮。

  然而心动归心动,确是无一人敢上前攀扯。

  她们虽然因为长相出色被妈妈安排在门口接客,却为楼里中下等妓子,虽不至于去伺候贩夫走卒,但是确实没有机会像是清倌t倌那样和一群读书人演绎才子佳人的雅事。在烟花巷里生存多时见多了三教九流,个个练的都是火眼晶晶,哪里看不出那男人身上那是一尺便值一金的暗竹纹锦的长衫,这样的人可不是她们这等人可以攀附的。

  那男人刚进到楼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对他行了一礼道:“钱老爷这边请,各位大人都是等候多时了。”

  钱泽点点头,便跟着那个小厮向大厅的一个偏门走去。卓远把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牵马车的龟公,随后跟上。

  门边倚着的女子见钱泽正往那偏门走去,犹豫的多看了几眼,就感受到了坐在一边的状似正喝酒喝的正在兴头上的龟公头子冷冷的一瞥,立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强自扯出一抹媚笑把门外正要去对门的一个男人勾引到了自己的楼里,感受不到背后刺人的眼光才松了一口气。

  钱泽和卓远跟着那个小厮穿过一个回廊走到了一个安静清幽的院子跟前,小厮就躬身退下请他们自己进去。

  刚走到门里,钱泽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形有些高挑,梳着妇人发式的浓妆艳抹的女人,那女人看来有四十多岁,扭扭捏捏的快步走过来对着锦袍青年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娇笑道:“这位爷看着可有点眼生,可是初次来?”

  跟在钱泽后面的卓远听着,微微的蹙起眉,男人商谈事情时多喜欢来烟花之地,他自己就曾随钱泽来过几次,看到他青楼觥筹交错间谈成过几个生意,虽然虽然这个女人行事妆扮与别的老鸨无甚差别,但是总是觉得这个女人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对劲儿的感觉。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钱泽说道:“不知成知府在何处?”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贵客,奴家差点就怠慢了,这边请。”说着那女人身子柔若无骨般一扭一扭的开始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就把两人领到一个门前。

  钱泽推门进去,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有五人人正在低声的交谈其中瘦猴般的男人一人看到他,立时笑起来,“钱兄可总算来了,成大人可是听说钱兄好这一口才专门把咱们请到这里,钱兄竟然来迟了,可得好好罚一罚!”

  那说话的便是本地有名的富绅之一。

  那乡绅身边的几人都笑着附和。坐在东边的位子上的长着一张长方形的脸,五十岁许的中年男人便是今天的主客,新到任不久的淮州知府成靖达,身边那个正一脸谄媚的对成知府说些什么的便是李典史,身下三人也都是淮州商会颇有几分颜面的商人。

  钱泽也不多解释,向成知府见过礼后,对着刚刚出言的那人笑道:“高兄所言极是,确是在下的错,在下认罚就是。”说着就面不改色的喝下了三杯酒。

  成知府道:“钱兄真是爽快之人,那里像是外人传说的……”说着含糊的哈哈一笑,指着和他一同进门后便安静的站在门后赶车的青年问道:“喝个酒罢了,也不是要商谈什么重要的事情,钱老爷怎么还把自家的管家都带来了?”

  钱泽正夹菜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笑道:“在下不胜酒力,只好把管家带来,免得到时喝醉了连自己的府邸都找不到了,那就要在各位面前出丑了。”说着便让卓远去外面等着。

  “那又如何,到时宿在这里就是,左右钱老板没有家室,总不会像我们几个一样担心家里夫人责难吧?”说完,成知府像是说了什么趣事一般自己个儿到先笑起来。

  剩下的人都给面子的附和着笑了几句,却都在明里暗里的打量钱泽的神色。钱泽也跟着笑了几句,脸上丝毫看不出不快。成知府和李典史暗中对了一下眼色,不动神色的把话题岔开了。

  卓云站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不多时就看到老鸨领着十几个穿着色彩艳丽的各色裙装的十三四岁的少女过来了。那些少女大都都垂着头柔顺的跟着老鸨走来,看不清面貌如何,只有一个落在后面的少女抬头正视前方眼中都是故作镇定中强掩的惊慌,看到卓远惊诧的看着他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卓云惊诧的不是那少女浓妆下掩不住的眉清目秀的真容,而是这个人纵然算的上是上乘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少女,而是一个扮作女装的少年!

  卓云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觉得那个老鸨古怪,因为那个老鸨纵然举止扭捏浓妆满面,但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想明白这一层,卓云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屋里,钱泽看到那个老鸨领来了十几个才十三四岁的都扮作少女的少年,神色间闪过一丝厌恶。虽然看到了那个扮作老鸨的男人后钱泽已经猜到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但是真正的看到,还是让他心里涌起了一阵的不适。

  本朝南风颇盛,钱泽刚成年接管家业没有多久时也来过这样的青楼后面的南馆,但是那时他还不曾进到院子中间就看上到了被自己好友拉来“见识”的虞恭,随后就一直和他一起。

  现在虽然与他分开了又快两年之久,但是也因为多种原因没有再来过这样的地方,连谈生意都是在普通的青楼,因此从来不知道原来南馆里接客的竟都是才十三四岁的男孩,都是一群孩子!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是多年经商经验加上缜密的心思,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里,在成知府几个都已经左拥右抱对着怀中人调笑之后忍着心中不断涌上的不适,随意点了一个面色不是最出色,有些倔强的站在那里,眼中却满是惊慌之色,看着有点可怜的男孩来给他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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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成知府一边的李典史见状笑道:“钱老爷果真是长情之人,”看到其他人都不解的看过来才解释道,“诸位大人不觉得钱老爷身边的这位与……有些神似么?”

  钱泽刚才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点的他,不曾细看他的长相,现在在李典史的提醒下仔细端详一番,才发现在厚厚的妆粉的遮盖下看不清眉目如何,但是眼中那无措灵动神采与虞恭果真是有几分神似。

  这样一想,钱泽刚才在连番试探下都不曾改变的笑脸终于维持不住,僵住了。

  其余的看到钱泽的神色都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只听成知府板着脸色眼色斥责李典史酒后失言时才有附和了几句让李典史个钱泽赔罪。

  钱泽也不好推脱,只好就着又一连灌了几杯酒,脸色才慢慢的缓了下来。

  其余人见钱泽脸色渐缓,席间刚刚的滞涩的氛围缓解,都渐渐的又互相谈笑起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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