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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看病(上)

  云洛本着安闲度日的原则,最多就是在院中的树荫下的石桌上坐坐,进府半月都不曾出过院子,更没有刻意向红袖打听过府中的事情,当然就不会知道阖府上下算得上正经半个主子的其实就他自己一个,连他原本以为是钱泽房里人的秀心都其实只是一个稍有地位的婢女罢了。

  甚至从自己听说过高门大院的一些妻妾争宠手段,他还以为这位“颇为受宠”的严公子或许是听到钱泽来自己这里了才突然病发,心中更加确定要远离这位严公子,免得无端被迁怒。

  而现在这位在云洛想象中“善妒”“不好惹”,并且决定看到就要绕着走的钱泽的另一位“男宠”严大公子,这会儿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屋子里慌乱的一干人等和早就不是两刻钟前和自己告别时那样一脸成竹在胸的温和笑意的钱泽。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钱泽没有理会他,只是蹙眉问正在交代婢女去烧些热水的北珍:“请的那个大夫,这么还没来?”

  北珍道:“请的是玉和堂的马大夫,想是因为太晚了大夫都睡下了,所以就耽搁了。”

  马大夫是常年给严府看病的大夫,严廷西的病一直都是他来看的,请他过来钱泽也会放心多了。

  严廷西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在抱怨他们太小题大做,这时一听马大夫要来,脸色立马变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调养来调养去都一样,那马大夫年纪大了,你何苦这么晚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怪对不住他老人家的。”

  钱泽不理他。只是让北珍再去泡参茶,现在严廷西刚缓过来,钱泽知道他每次缓过来后如果立即进食便会都吐出来,所以还是泡点参茶来提一下精气神为好。

  严廷西急了,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染上一抹病态的红晕,比刚刚不省人事满脸灰白的样子好了许多,但是一边的南珍不敢大意,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让他靠在床柱上。严廷西皱眉深深吸了几口气:“真的,我已经无碍了,我的病你还不清楚,只要每次按时吃药就不会有问题,你还是派人把大夫再送回去吧。”

  钱泽脸色冷了下来,“看病还是送信?”

  严廷西还在极力争辩自己真的没事了。

  钱泽看着严廷西认真道:“那好,我把马大夫送回去,然后再给你府里送个信儿。”

  严廷西脸色一白,脸上的一点血色都褪尽,看着钱泽严肃的样子知道他说的出便做得到,呐呐的张了几次嘴,老实了。

  看到严廷西宁愿看病都不让家里知道,钱泽心里一突,原本心里只是有些怀疑,如今看他的样子已经确定六分,心不断的下沉。

  过了不久,那马大夫骂骂咧咧的进来了,自然的坐到病床前开始给严廷西号脉,嘴里还一直抱怨路上马车太快颠簸的厉害,他老人家的骨头都散架了。

  马大夫刚进屋看到屋中两人的情形时心中猜到了几分,在听到严廷西今天病发了也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只是对严廷西说了一句“就按上次的药方来,平时注意调养”,再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完全没有平时给别人看病时的把病情病灶都解释清楚。

  钱泽也不在意,严廷西的病情自己其实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让北珍送大夫回去,下人们鱼贯而出,自己则满眼复杂的看着严廷西。

  严廷西等待着钱泽的质问。

  屋中安静了半响,严廷西所预料的劈头盖脸的指责愤怒没有出现,钱泽铁青着脸盯着严廷西半响,更夫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显得那么飘渺虚妄,钱泽这才发现很晚了,看着严廷西虚弱的样子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说了一句“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就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泽正坐在堂屋吃饭,严廷西悠闲的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神色自若的拿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开始吃饭,虽然面色苍白了有些,但是精神很好,行动间也完全没有昨夜虚弱的马上就要到下的样子,钱泽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径自吃饭。

  席间伺候的人都感受到了低沉的气氛,做事更加小心,生怕自己别迁怒。

  等两人都吃好了饭,婢女们把剩下的饭食都收下去了,钱泽终于抬头认真的阿卡只能和他,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严廷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反常的沉默,见钱泽终于要和自己谈了,苦笑道:“你不要担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钱泽沉声问道:“你提前病发多久了?”

  知道自己费心隐藏的秘密多半是瞒不住了,严廷西也不再逞强,破罐子破摔的全说了:“上次……上次病发就提前了两天。你是这么知道的?”

  “你一听到马大夫要来便激烈的反对,明知自己自己提前病发便是命不久矣的前兆,还这般镇定自若反过来安慰我,有闲心打趣自己,便猜到了。我想你应该让家里人以为你好转了,然后偷偷跑到这里,就是怕会被严大人发现吧。“

  严廷西无赖的笑道:“我可当真是为了帮你来的,住这儿只是顺便罢了。”他原来只是想吃了上次配的药熬过去,却不想病发的突然,自己还没来得及吃药就被过来添火盆的婢女发现了。

  见钱泽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严廷西叹口气:“你不用这般有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父亲一直没有停止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钱泽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一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道:“我也一直在派人找名医,你放心。”

  钱泽昨天想了很久,虽然心里很生气,但是他知道严廷西隐瞒自己发病时间缩短了只是纯粹不想让自己和他的家人担心,他可以理解,换做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只是理解归理解,接受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从小玩儿到达的兄弟竟然最多能活一年了……

  虽然多年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心中的难过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但是他明白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再加大力度的找人给他治病。虽然他是在想给他一个拳头。

  严廷西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其实两人都知道希望不大,毕竟从严廷西生病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两家人一直没有放弃,只是抱着万一心思在努力。由于都是来自现代,钱泽一直是把李江当做能够畅所欲言的至交好友,但是对于一同玩闹着长大严廷西,他确实把他当做了自己兄弟,再加上他中毒其实是代自己弟弟受过,更让钱泽一直愧疚多年。

  想到自己那离开家多年的弟弟,钱泽试探着问道:“我要不要派人通知他一下?”

  严廷西面色一冷:“不用了。”

  钱泽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两人,想要为自己弟弟辩解几句,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钱泽正一时不知道这么开口,严廷西突然把头稍微向前倾了一下,然后靠回床柱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泽:“哪来这么重的脂粉味?”想想昨夜他来的很快,应该没有出府,诡异的笑道:“你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

  钱泽无语的看着他,自己还在担忧他的性命,这人倒是豁达,竟然这回儿了还关心些乱七八糟的,但是他也乐的转换一下屋中那么严肃的气氛,故意装作不解道“什么?”

  “你身上有脂粉味儿。”严廷西笃定的看着钱泽,那好像在为抓到他的小辫子而得意样子让钱泽好笑之余又欣慰他豁达的心胸。

  “我府里那么多婢女,当然可能会有脂粉味。”钱泽辩解。

  严廷西摇摇头:“不一样,南珍北珍包括秀心姑娘的香薰香粉都不是这个味儿,她们的很清淡,你身上的这个闻着倒是很浓重,有些呛人。”

  严廷西说的对,钱泽很讨厌很浓重的香味儿,所以近身伺候的婢女要么不用要么就用很清淡的香包香粉。看着对于这么熟悉女子的脂粉的严廷西,钱泽不知为何想到了赫赫有名的喜欢吃胭脂爱美人的宝二爷,但是想到他的结局……

  果断的扫去脑中的心思,钱泽终于相信严廷西说的就算自己吧好酒藏起来他也能找到的事情,并开始想着要把酒都藏隐秘不透风的地方,不然严大少爷着狗鼻子铁定能闻到。

  心思电转,看着还得意的等着自己回答的严廷西,钱泽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就爽快的承认了。

  严廷西兴致立马高了,“哦?是什么人?”

  钱泽认真的说:“是个男人。”

  严廷西白了他一眼,“……废话,女人你也不行啊。”虽然劝过钱泽应下知府千金的婚事,但是他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很知道钱泽的不会答应,他只是想趁机说出那个虞府小子的事情来让他死心,彻底断了他的执念而已。

  “他多大了?”严廷西可不希望钱泽像是一些勋贵一样买了娈童。

  钱泽愣住,他好像从来没有问问过云洛的年龄,想了想才回答:“大概二十有五了。”

  严廷西面上松动了些,笑道:“如何,合心意么?”

  撇开昨日女装的印象,钱泽转而回忆着自己初次见的云洛,笑了笑,道:“他长的不错,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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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廷西一脸奇怪的表情。

  钱泽不解:“怎么了?”

  “你说的当真不是一个物件,而是一个人?”刚刚钱泽满意的表情和自己父亲得到一件自己喜爱的墨宝时的样子,或者母亲描述自己那只白色的猫的样子如出一辙。

  钱泽想了想,本能的抵触这样的比较,但是也不知道为何或者如何去反驳,只能道:“反正我是挺满意的。”

  “他是哪里来的?”

  “是醉心居出来的。”钱泽说的很随意,对于这方面他看的开,结婚之前没有谈过几次恋爱的很少吧。

  严廷西倒是不在意,他最清楚钱泽,他可不会找一个已经有家室或者将来一定会有家室的人,况且他一看就是主动的一方,这样符合他的条件的好像也几乎没有,那他找一个小倌也不错,毕竟他都从良了,只要钱泽满意就好。

  只是……

  钱泽看严廷西欲言又止,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了?”

  严廷西轻咳了一声,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你给给他看过大夫么?”

  钱泽一愣:“为何?”

  严廷西对和自己的兄弟谈论这件事有些尴尬有些,但是又不得不说:“你忘了你父亲……”

  钱泽想了一下便恍然。

  严廷西也不好说开,只是点到为止,看钱泽领会了和他说了几句就要回去了。

  “令尊令堂那里……”

  严廷西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先瞒着吧,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钱泽理解的拍拍他的肩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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