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_宰辅庭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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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一日一夜后。

  搜寻依旧没有着落。

  楼延钧撤走了大批侍卫队,只留下一部分暗中搜寻,另一部分出城寻。

  老夫人也听说了此事。起初是跟着心急谴责桑枝的不懂事,竟然想着跑,连奴籍都在府里,她跑出去能做什么?

  涵嬷嬷替老夫人捏肩。

  老夫人长吁短叹,眉头紧皱着。

  静扶一旁伺候茶水,忍不住出声:“老夫人便是对她太仁慈了,才让人生了主子的心。”

  兰茴也在旁,从得知桑枝出逃,心里也充满了焦急和忧虑。

  老夫人摔了个茶杯:“白养了个没心性的野丫头,就是外头的狗都比这个忠心,最好莫让老身找到人!定得给她扒了层皮不可!”

  静扶和兰茴皆是战战。

  又过了三日。

  依旧一无所获。

  唯一能得知的,便是桑枝逃出了长京。且能做到在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队的搜查中躲过,绝非不是一个人。极大可能是有人相助。

  桑枝跑了,还可能是背着他和其他人一并。

  这个猜测恍若给楼延钧胸口一锤。

  面上更是沉冷了一分。

  楼老夫人从愤愤到几日来的说不上的焦心,最后甚至楼延钧每日下朝回府来,第一句也不是孙儿的身体如何,而是找没找到人。

  再得知了这么多天还没找到人。

  老夫人甚至破天荒同自己一向疼爱的长孙置了气。

  “都这么些天了,你同祖母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好好找了?人还能长翅膀飞走不成?”老夫人不满。

  桑枝其实对老夫人的调养方子从没藏着掖着,府里的大丫鬟像兰茴和静扶,都是知道步骤和取草药的调配方子。

  即便如此,被丫鬟调养几日的老夫人还是觉得不顺心。

  处处让她别扭。

  这让她更想念桑枝的巧手和软语。

  对人跑走的态度更是由怒不可遏,到只要人找回,能好好认错,她就不计前嫌让人留下。

  得知老夫人竟然和长孙起冲突,二房三房的人简直闻所未闻。

  那可是老夫人挂嘴边,捧手掌心的宝啊。

  二房自楼允溪嫁入了蔡府后,状况并没有他们所期想的那般风顺如意,一举摆脱老夫人和大房的掌控。

  反而是因为牵连蔡府的案,不说楼允清刚从工部给革职,连楼二老爷在官场也连连受挫。本身便不是清流党派,投靠蔡卓派,却因为和楼延钧的关系处处受排挤。里外不是人。

  而更为讽刺的是,他们现在也只得倚靠着楼延钧的大房,才不至于彻底末路。

  方氏嗑着瓜子。女儿楼允溪成天在跟着蔡镇成的妾室们斗气,儿子楼允清革职后,整日不着家,天天和狐朋狗友在外,逍遥快活。

  没一个人方氏省心。

  听到了大房的闹事,方氏除却看热闹,便是惊异。“一个小通房,怎么能闹得一个大一个小,都急眼起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方氏不理解。

  和方氏一样不理解的,还有三房的陈氏。

  陈氏自从女儿楼知婉嫁给了探花郎高珏,在丈夫和其他姨娘面前出了一口气,地位可是水涨船高。

  “大少爷被美色迷了,老夫人也被那丫头的美色给误了?”

  陈氏放下茶杯别了别嘴。

  陈氏不理解,也没怎么兴趣凑一个找通房的热闹。

  相比一个丫头,她更在意府里的庶子。

  “最近老爷又提拔了三少爷?”

  心腹丫鬟:“是啊,三少爷最近早出晚归,似乎老爷提了他出外的差事。打算历练历练人。”

  陈氏喝茶点点头。

  心想这个庶子再历练,也比不过知婉嫁的探花郎。

  因为没有儿子,她早已经将女婿认定为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只要庶出的楼知练比不过女婿,那么在她这里,便是她正妻位置的更胜一筹。

  而一旁的心腹丫鬟则在忧虑:

  如果夫人知道小姐在大房因那通房跑了的事,闹得是最欢,大概会气昏过去吧。

  楼延钧已经着手从桑枝入府来接近过的所有人中,一一暗中排查行踪。

  少爷近些日来的脸色骇然,云石都不敢接近。

  陈大夫来府给老夫人调养,得知了桑枝出逃的事,神情惊愕。在一番思索下,终于将隐瞒的事吐纳出来。——桑枝腹中已有子了。

  这个消息恍若是重磅的火药。

  轰得楼府大房不得安宁。

  楼老夫人惶惶想起,桑枝定是听到了她处理孩子的方法才跑走。

  兰茴面色惊恐。她和老夫人想的是同一件事,但更多想到的是,桑枝一定是觉得自己欺骗了她,一定是怪自己了。

  楼知婉呜呜咽咽地哭起。

  她是在第二日才知道桑枝跑走的事。

  起初是讶异和不信。

  她明明前不久才和桑枝一起逛长京,一起去揽风寺,一起……

  为什么桑枝会忽然一声不吭就走,还未跟她透露半点风声……

  而现在陈大夫的话一出,她想起了桑枝憔悴苍白的那几日,分明已经是难受得紧,她还劝着桑枝要放开心,要原谅堂兄,要和堂兄好好过日子……

  明明如果是换做高珏纳妾,她定是不依不饶……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是她把桑枝给推开的。

  楼知婉掩面痛哭。

  陈大夫不是有心隐瞒。只不过他没想到桑枝的目的是为了出逃,桑枝那日以轻生做要挟,陈大夫又看人是真的心绪脆弱,不由心软,帮衬了一时。

  陈大夫:“桑姑娘已有四月身,营养缺失,人又虚,所以不显怀。这般酷暑天出逃,不是逼不得已,则会如此想不开?”

  “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无依无靠,能存活多久?”

  陈大夫难得对着楼府的一众主子,神情严肃言语犀利。

  能把如此一个眼里含光,笑容温掬的姑娘逼迫得带着孩子投入渺茫的外头,是如何让人心寒。

  水棠的眼泪也止不住掉。

  她后悔了,因为嫉妒桑枝和自己心生好感的陈大夫关系好,她竟然对桑枝说那种话,桑枝明明那么关爱照顾她。

  明明她都是知道的,桑枝对大少爷的情意,是不可能与他人不清不楚的……但她却朝人说那些话……

  水棠的抽泣,楼知婉的哭声。

  楼府笼罩乌泱泱的一层阴云。

  而得知此事的楼延钧,已将自己关了近一日在书房。

  陈大夫走后。

  府外又有人来访,是姜家的人。

  但府中现在一片混乱。陈大夫带来的消息太过惊震他们。

  而少爷也不像要从书房出来的样子。

  云石只得先让忠管事谢退拜访,让人改日在来。

  又过了几日。

  府里人已经渐渐不提那个小通房的事了,只因老夫人太过伤心念怀。

  似乎府中一切如旧,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安映禾看着站在游廊上望着庭院的人,墨黑色绣兽锦袍,朱色腰带,长身颀立,清冷似雪中松。

  巧桃悄声:“一个庭院有什么好看的,驸马近些日来一直盯着看,还能看出花来?”

  安映禾没应答巧桃的话。

  她目光注视着人的背影,忽移到了庭院里,里头,有萤萤的光在悦动。——是丛里的萤火虫。

  在盛夏的夜中,漫天的飞舞。

  安映禾忽然想起,在楼府惊动前的那一日的午后,她午睡醒,开窗梳妆醒神,看见了那个小通房。

  穿的是丫鬟的衣服,提着一个木篮子。走得急,有一个荷包落下,她又跑回来捡。

  两人才忽对视上眼。

  安映禾也才忽然认出了人来。

  即便桑枝那时化了点胭脂做伪装,但安映禾还是一眼认出。

  两人都愣了下。

  而捡起荷包的桑枝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已经是在逃跑了吧。

  安映禾从未向他人提起过这事——桑枝做了她想,却不能做的事。

  于她,只有钦佩。

  楼延钧终于收回了眸,回身看见了不远处的安映禾,淡淡颔首。而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也有桑枝的印记。

  卧榻、书案、窗槛……

  甚至一闭眼,便能看见人一双娇俏挂笑的含水眸。

  喜悦的,置气的,委屈的……

  楼延钧拧了拧眉心。

  他不会,也不该被这些所捆缚。

  楼延钧多日未睡。

  勉强闭眼休寐。

  梦中,回到了那日柴房。

  置气了好几日的人脸瘦了一圈,可怜兮兮蜷缩在角落睡着,抱起时,轻得不像话。

  眼尾挂着泪珠,无意识唤着他的名……

  楚楚可怜,依附着,亲近着他。

  怎么会离开?

  不许。

  不该离开他。

  楼延钧依旧早出晚归。

  皇上也听闻了楼府的事,不过因为楼延钧是从不显事的性子,他也以为只是跑了个妾室的事而已。

  所以当听到楼延钧竟然要休假,甚至请辞官职出城去找人。

  皇上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皇帝:“爱卿!”

  楼延钧面色淡淡:“她怀了我们楼家的子嗣,祖母是最重子嗣,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在外。”

  皇上讶后又坐下,楼老夫人的借口自然是被他一眼看穿:“朕不是不答应,只是朝中没有爱卿坐镇……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爱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吗?蔡卓党最近的活跃,显然也是背后有人指点……”

  “百姓的安居乐业,江山的大好社稷,爱卿同朕描绘的富庶山河,难道爱卿舍得就此回到原点吗?”

  甚至可能会比蔡卓在朝时更糟。

  楼延钧的眼睫遮垂又撩起,

  “臣知晓了。是臣一时失言。”

  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身上莫大的责任。

  安展瑀也知道相思的疾苦。

  “爱卿你放心,虽然你不能离京,但朕定会全力帮爱卿寻人。”皇上说,“朕暗中派旨给蓝宴光,蓝国公府的嫡子,又是你的表系,让他离京去寻,托付给他,肯定值得信赖。”

  楼延钧本冷淡的脸忽地阴下,一口气闷上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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